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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祸国妖后 刘氏)
伶人之害,宦官之害,对庄宗来说其实都是小意思了,真正的重头戏,是后宫干政。
庄宗的皇帝,是刘氏。
刘皇后的权力,非常的大,当然这都是庄宗授予的。
庄宗发布的命令,叫做诏敕,而刘皇后发布的命令,叫做教令,她这个教令,在后唐的行政体系中,级别和庄宗的诏敕是平级的,只要刘皇后发布教令,全国各地,军民上下,那都要一体执行。
如果刘皇后是个贤后也就算了,那她发布的教令无非就是劝勤俭,尚节约,训女德,兴许这都是好事儿,可刘皇后偏偏不是个好人,她生性贪婪狡诈,平时最喜欢干的,就是敛聚钱财,而且是疯狂敛财,而且刘皇后敛财非常有开创性,一般来说,统治者在经济方面剥削百姓,无非就是高额的赋税,人头税啊,实物税等等,再加上劳役压榨,土地剥削,土地兼并,以及高利贷,贡赋,临时征调,但是刘皇后别出心裁,除去这些剥削方式之外,她还自己做生意,把民间百姓的生计基本都给垄断了,她派出了数量可观的商人到后唐各地去经商,甚至就连蔬菜水果,火柴肥皂她都要贩卖,因此她赚的是盆满钵满,根本花不过来。
赚钱,有钱,但是不入国库,反而全部成为了刘皇后个人的私财,而且她这个人十分吝啬,活脱就一守财奴。
同光四年,也就是公元926年,后唐国内闹饥荒,朝廷府库空虚,别说老百姓了,就连禁军将士们都发不起粮饷,吃不上饭,站在城头,一眼望去,饿殍枕藉,千里绝烟,民间更是易骨而食,析骸而爨,饥荒往往又伴随瘟疫,因此又疫病横行,实可谓是人如蝼蚁。
都这情况了,那大臣就向皇帝请示,说现在社会环境已经濒临崩溃了,您必须得掏钱开内库赈灾了,就算您认为将士们,百姓们饿死病死无所谓,可是您也得防着他们在这种不良情况下造反啊对不对。
庄宗一听,是那么回事儿,于是就要开仓赈灾,但是刘皇后死活不同意(因为要花她的钱),她不仅不同意,反而还提出了一个歪理邪说:
吾夫妇君临万国,虽藉武功,亦由天命。命既在天,人如我何!(资治通鉴·后唐纪三)
我夫妇二人的天下,虽然是凭借武力而建立的,可是李氏称帝,毕竟是上天的旨意,既然上天让我们成为君王,那么天命已定,不会更改,死点人根本就不算什么,动摇不了我们的统治。
她这么一说,给大臣们整没词了,不敢直接再向皇帝要钱了,几个大臣只好是平时上朝下朝的时候,聚在偏殿里商量着怎么能说服庄宗打开内库赈灾。
(判若两人 李存勖)
几个大臣正在这儿议论呢,正巧被刘皇后给听到,刘皇后心说话,你们几个腐儒还不死心,还在这商量着要从我手里拿钱,你们不是拿么,好好好,我让你们拿!
您猜刘皇后是怎么做的,她把自己用的一些化妆品,铜镜,梳子之类的全都拿了出来,还把由自己抚养的三个皇子领到殿前,说你们别议论了,你们不是要钱么,现在宫里值钱的东西就这些了,你们赶紧拿去卖掉吧。
大臣们一听刘皇后都说这话了,谁还敢再吱声啊,一个一个全都汗出如浆,慌慌张张的撤退了。
千丈之堤,以蝼蚁之穴溃,百尺之室,以突隙之烟焚。
可以说,从灭梁之后,后唐的经济,政治,军事各方面都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问题,而这一切的弊政累积,终于在同光四年爆发了。
这年四月的二月,后唐的魏博,也就是今天的河北大名东北,有一批驻守边关的士兵,在驻守任务完成之后,要返回邺城,也就是河北临漳。
我们知道,边关苦寒,工作量大,压力还很大,还见不到老婆孩子,那非常的艰苦,好不容易换防了,能回家了,士兵们都非常开心,大家收拾行李,立刻就踏上了归家之路。
只是,还没走出多远,只走到贝州,也就是今天的河北清河一带,朝廷突然发布命令,说你们这支队伍,先别回邺城了,你们先原地驻军吧,什么时候回来等通知。
庄宗为什么不让这一支魏博军返回邺城呢,其实很简单,因为一旦换防完成,这支长期驻守边关的军队回家了,那么朝廷就要给人家开工资,算军饷,还要负责安置他们的家眷亲属,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政支出。
国库没钱,皇家的私库又被刘皇后控制了,庄宗他掏不出钱来给士兵,所以就来了个缓兵之计,先不让他们回来。
在边关勤勤恳恳的干了大半年了,军饷领不着,家也回不了,士兵的情绪就已经很不好了,加上庄宗一贯执行的伶人掌军,宦官监军的政策,将士们多被欺辱,他们内心的怒火,越来越旺。
不过要说军心浮动,人心浮动,也不止这一件事儿,庄宗即位之后猜忌功臣,在军中多有杀戮,郭崇韬和朱友谦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这种级别的将领那都说杀就杀,那军队里中层和高层将领的心里能不打鼓么?
这支魏博军被命令在贝州驻军的时候,庄宗刚刚把朱友谦杀掉,这朱友谦有个儿子,叫做朱建徽,当时在澶州做刺史,既然朱友谦坐罪赐死,那么他儿子肯定也不能放过,于是庄宗就下令让邺城的监军史彦琼领兵去诛杀朱建徽,因为澶州就在邺城附近嘛,所以这个指派很正常。
(坐罪赐死 朱友谦)
但是,命令是晚上下达的,还很有可能是半夜,皇命到此,史彦琼一分钟都不敢耽搁,披上衣服,领上一队兵马就走了,而且这是密令,最高级别的,史彦琼也没说怎么回事儿,谁他都没告诉。
那么,在邺城军民看来,上官行事如此匆忙,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?
这事情不怕想,就怕瞎想,大家议论纷纷,传言四起,甚至有很多人说,说不定是皇帝死了,洛阳大乱,上官这是去洛阳了。
庄宗已死,洛阳变乱的这个传闻,想必也蔓延到了滞留贝州的魏博军中,因为贝州离邺城也很近。
您想想,家乡近在咫尺,还回不去,这个时候又听说皇帝死了,一股不良和躁动的情绪就在军中弥散,最终导致了兵变的发生。
这场兵变,最开始是谁挑起来的呢?是一个叫做皇甫晖的人。
皇甫晖,经历不详,有关他最早的记录,就是,他是滞留在贝州的魏博兵卒之一,而且只是一个兵卒,连个小校都混不上。
停留在贝州的这两天,皇甫晖无事可做,白天他就躲在军营里睡觉,到了晚上,睡够了,醒了,他就和同队的几个士兵耍钱赌博,但奈何这位老兄时运不济,赌运不佳,身上的银两很快就输光了。
皇甫晖的钱袋子,那是彻底空了,赌桌上另外几个兵油子则咧着嘴在数刚刚赢来的铜钱。
哎,这破地方,待了整整两天了,也没有接到调令,也没让走,白天百无聊赖,夜里不赌钱,那还能干什么?
白天睡觉的时候,皇甫晖梦到老家门口的那棵枣树,枣子成熟的时候,落在瓦片上,发出的声音,和军营里晨操的鼓点一个动静。
最近大家都传言,说皇帝死了,李存勖完蛋了,皇甫晖想,坐在龙椅上的天子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,那我们这些当兵的又算什么?
输完钱已经是后半夜了,稀薄的月光照着皇甫晖这张不到二十五就已经沟壑纵横的脸,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于是,他在接下来立刻制定了一个计划,并且在军中拉拢到了几十个愿意跟他一起干的帮手。
天还没亮的时候,皇甫晖带着这些兵卒偷偷摸进一间营房,他突然发难,对营房的主人发起了冲击,并成功将其劫持。
被劫持的人,是这支魏博军的最高统帅,名字叫做杨仁晸。
皇甫晖拿着刀,架在杨仁晸的脖子上说:
天下可以平定,是我们这些士卒们的功劳,但是皇帝却不顾念我们长期驻守边关之苦,不让我们回家,而现在洛阳已经发生巨变,听说皇帝被杀,既然如此,时局变化,就请杨将军带着我们回家吧!
(悍然兵变 皇甫晖)
皇甫晖的诉求是,杨仁晸违抗就地驻军的命令,带着魏博军回邺城。
当然皇甫晖的诉求不止如此,接下来他还说:
就算皇帝没死,以后他兴兵讨伐,咱们魏博军兵力强大,也有能力抵抗。
这句话说出来,皇甫晖的意思已经明了,他不是想要回家,他是想要哗变,想要变相挟拥杨仁晸自立。
刀剑加身,杨仁晸却并不慌乱,他只是看着皇甫晖,然后缓缓的说:
在场各位,难道都没有妻儿老小,没有家人吗?
这句话其实很有分量,这是杨仁晸在提醒这些和皇甫晖一起作乱的士兵,他们的这个举动,是铤而走险,是要玩命的,而且一旦失败,代价非常之巨大。
但是很显然,参与兵变的士兵,这个时候已经失去理智,他们已经不听劝了,杨仁晸说完,士兵们纷纷拔出刀剑,围住杨仁晸,恶狠狠的说:
全军上下都对朝廷心怀怨恨,若是将军执意不从,那就休要怪我们无礼了...
帐顶漏下的月光被乱云绞碎,营帐外的火把噼啪作响,火星随风溅到杨仁晸脸上,他喉结滚动,后颈的冷汗已经渗入里衣,杨仁晸知道,他的命运,即将在下一刻,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...
参考资料:
《资治通鉴·后唐纪三》、《旧五代史·唐庄宗纪》、《新五代史·卷四十九》
胡莺,杜健.五代时期的“邺都”今址考.辽宁师专学报(社会科学版),2010
刘鹏.11-12世纪雁北地区的政权互动研究.山西大学,2024